《新唐书》卷一百二十九 列传第五十四

更新时间:2024-04-25 23:49:58 新唐书

  ◎裴崔卢李王严

  裴守真,绛州稷山人,后魏冀州刺史叔业六世孙。父諲,隋大业中为淮安司户参军。郡人杨琳、田瓚等乱,劫吏多死,唯諲以仁爱故,贼约其属无敢害,护送还乡。

  守真早孤,母丧,哀毁癯尽。举进士,六科连中,累调乾封尉。养寡姊谨甚,士推其礼法。永淳初,关中旱,悉禀禄奉姊及诸甥,与妻息恶食不赡也。

  授太常博士。守真善容典,时谓才称其官。高宗将封嵩山,诏诸儒议射牲事。守真奏:古者郊祀天地,天子自射牲。汉武帝封太山,令侍中儒者射之,帝不亲也。今按礼,前明十五刻,宰人鸾刀割牲,质明行事,毛血已具,天子至,奠玉酌献而已。今若前祀一日射牲,则早于事;及日,则冕不逮事。汉又天子不亲,古今异宜,恐不可行。是时,《破阵》、《庆善》二乐舞入,帝常立以视,须乐阕乃坐。守真并言:二舞诚祖宗盛德,然古无天子立观者。化育诒庇,孰非阙功,不应鼓舞别申严奉。诏可,未及行。会帝崩,大行旧礼无在者,守真与博士韦叔夏、辅抱素等讨按故事,称情为文,咸适所宜,时人服其得礼。

  天授中,为司府丞,推核诏狱,多裁恕,全免数十姓。不合武后旨,出为汴州司马。累迁成州刺史,政不务威严,吏民两怀之。徙宁州,送者千数,出境尚不止。长安中卒,赠户部尚书。

  子子余、耀卿、巨卿。曾孙行立。耀卿、巨卿别有传。

  子余事继母以孝闻,中明经,补鄠尉。时同舍李朝隐、程行谌以文法称,而子余以儒显,或问优劣于长史陈崇业,答曰:兰菊异芬,胡有废者?

  景龙中,为左台监察御史。泾、岐有隋世番户子孙数千家,司农卿赵履温奏籍为奴婢,充赐口。子余曰:官户以恩原为番户,且今又子孙,可抑为贱乎?履温倚宗楚客势,辩于廷,子余执对不挠,遂诎其议。

  开元初,累迁冀州刺史,为政惠裕,人称有恩。入为岐王府长史。卒,谥曰孝。时程行谌谥贞。中书令张说叹曰:二谥可无愧矣!子余居官清,家闱友爱,兄弟六人,皆有志行云。

  行立,重然诺,学兵有法。母亡,泣血几毁。以军劳累授沁州刺史,迁卫尉少卿。口陈愿治民,试一县自效,除河东令,宽猛时当。由蕲州刺史迁安南经略使。环王国叛人李乐山谋废其君,来乞兵,行立不受,命部将杜英策讨斩之,归其孥,蛮人悦服。英策及范廷芝者,皆奚洞豪也,隶于军,它经略使多假借,暴恣干治,行立阴把其罪,贷之,许自效,故能得英策死力。廷芝尝休沐,久不还,行立召之,约曰:军法,逾日者斩,异时复然,尔且死!后廷芝逾期,行立笞杀之,以尸还范氏,更为择良子弟以代,于是威声风行。徙桂管观察使。黄家洞贼叛,行立讨平之。俄代桂仲武为安南都护。锐于立功,为时所訾。召还,道卒,年四十七,赠右散骑常侍。

  崔沔,字善冲,京兆长安人,后周陇州刺史士约四世孙,自博陵徙焉。纯谨无二言,事亲笃孝,有才章。擢进士。举贤良方正高第,不中者诵訾之,武后敕有司覆试,对益工,遂为第一。再补陆浑主簿,入调吏部,侍郎岑义叹曰:君今郤诜也!荐为左补阙。性舒迟,进止雍如也,当官则正言,不可得而诎。睿宗召授中书舍人,以母病东都不忍去,固辞求侍,更表陆浑尉郭邻、太乐丞封希颜、处士李喜以代己处。诏改虞部郎中,俄检校御史中丞。请发太仓粟及减苑囿鸟兽所给以赈贫乏,人赖其利。监察御史宋宣远与卢怀慎姻家,恃以弄法;姚崇子彝留司东都,通宾客,招贿赂。沔将按劾,崇、怀慎方执政,共荐沔有史才,转著作郎,去其权,盖惮之也。久之,为太子左庶子。母亡,受吊庐前,宾客未尝至柩室。语人曰:平生非至亲不升堂入谒,岂以存亡变礼邪?中书令张说数称之。服除,迁中书侍郎。

  玄宗以仙州数丧刺史,欲废之,沔请治舞阳,舞阳,故樊哙国也,更为樊州,帝不纳,州卒废。沔既喜论得失,或曰:今中书宰相承制,虽侍郎贰之,取充位而已。沔曰:百官分职,上下相维,以成至治,岂可俯首怀禄邪?凡诏敕曹事,多所异同,说不悦,出为魏州刺史。雨潦败稼,沔弛禁便人。召还。分掌吏部十铨,以左散骑常侍为集贤修撰,历秘书监、太子宾客。

  是时,太常议加宗庙笾豆,又欲增丧服,于是卿韦縚请坐增笾豆至十二;外祖服大功,舅小功,堂姨若舅、舅母袒免。沔曰:祭祀上矣,古者饮食必先严献。未有火化,故有毛血之荐,未有曲糵,故有玄酒之奠。后王作为酒醴、牺牲以致馨香,故有三牲、八簋、五齐、九献。神道主敬,可备而不敢废也,虽曰备物,而节制存焉。钘俎、笾豆、簠簋尊罍之实,皆周时馔,其用通宴飨宾客,而周公与毛血、玄酒同荐于先祖。晋卢谌家祭礼,所荐皆晋时常食,不纯用古。此圣贤变文而通其情也。然当时饮食不可阙于祭,明矣。国家清庙时享,礼馔具设,周制也,古物存焉。园寝上食,时膳备列,汉法也,它珍极焉。职贡来祭,致远物也。有新必荐,顺时令也。苑囿躬稼所收,搜狩亲中,莫不荐而后食,尽诚敬民。若此至矣,无以加矣。诸珍羞鲜物,第敕有司悉使著于令,因宜而荐,不必加笾豆以为嗛也。大羹,古食也,盛于古器。和羹,常馔也,盛于时器。毛血盛于盘,玄酒盛于尊。未有荐时馔而用古器者,繇古质而今文,便事也。故加笾豆未足尽天下美物,而措诸朝,徒近侈耳。鲁丹桓宫之楹,刻其桷,《春秋》非之。班固称:墨家出于清庙,是以贵俭。然清庙不奢,旧矣。太常所请,臣所未安。

  又太常言:爵小不及合,执持至难。沔曰:礼有以小为贵者,献以爵是也。然今不及制,则非礼,自有司之陋也。随失制宜,不待议而革云。又言:礼本于家正,家正而天下定。家不可以贰,故父以尊崇,母以厌降。是以内服齐斩,外服緦,尊名所加,不过一等,今古不易之道也。昔辛有适伊川,见被发而祭,知其将戎,礼先亡也。比制《唐礼》,推广舅恩,故弘道以来,国命再移于外姓,本礼验亡,可不戒哉!时职方郎中韦述、户部郎中杨伯成、礼部员外郎杨仲昌、监门兵曹参军刘秩等议与沔合,又诏中书门下参裁,于是宗庙笾豆坐各六,姨若舅小功,舅母緦麻,堂姨袒免,余仍旧制。

  每朝廷有疑议,皆咨逮取衷。卒,年六十七,赠礼部尚书,谥曰孝。沔俭约自持,禄禀随散宗族,不治居宅,尝作《陋室铭》以见志。子祐甫至宰相,别传。

  卢从愿,字子龚。六世祖昶,仕后魏为度支尚书,自范阳徙临漳,故从愿为临漳人。擢明经,为夏尉。又举制科高第,拜右拾遗,迁监察御史,为山南黜陟巡抚使,还奏称旨,累进中书舍人。

  睿宗立,拜吏部侍郎。吏选自中宗后纲纪耗荡,从愿精力于官,伪牒诡功,擿检无所遗,铨总六年,以平允闻。帝异之,特官其一子。从愿请赠其父敬一为郑州长史,制可。初,高宗时,吏部号称职者裴行俭、马载,及是,从愿与李朝隐为有名,故号前有裴、马,后有卢、李。

  开元四年,玄宗悉召县令策于廷,考下第者罢之。从愿坐拟选失实,下迁豫州刺史。政严简,奏课为天下第一,宝书劳问,赐绢百匹。召为工部侍郎,迁尚书左丞、中书侍郎,以工部尚书留守东都,代韦抗为刑部尚书。数充校考使,升退详确。

  御史中丞宇文融方用事,将以括田户功为上下考,从愿不许,融恨之,乃密白从愿盛殖产,占良田数百顷,帝自此薄之,目为多田翁。后欲用为相屡矣,卒以是止。十八年,复为东都留守,坐子起居郎论输籴于官取利多,贬绛州刺史,迁太子宾客。二十年,河北饥,诏为宣抚处置使,发仓廥赈饥民。使还,乞骸骨,授吏部尚书致仕,给全禄终身。卒,赠益州大都督,谥曰文。

  李朝隐,字光国,京兆三原人。明法中第,调临汾尉,擢至大理丞。武三思构五王,而侍御史郑愔请诛之,朝隐独以不经鞫实,不宜轻用法,忤旨,贬岭南丑地。宰相韦巨源、李峤言于中宗曰:朝隐素清正,一日远逐,恐骇天下。帝更以为闻喜令。

  迁侍御史、吏部员外郎。时政出权幸,不关两省而内授官,但斜封其状付中书,即宣所司。朝隐执罢千四百员,怨诽哗腾,朝隐胖然无避屈。迁长安令,宦官闾兴贵有所干请,曳去之。睿宗嘉叹,后御承天门,对百官及朝集使褒谕其能,使遍闻之。进太中大夫一阶,赐中上考、绢百匹,以旌刚烈。成安公主夺民园,不酬直,朝隐取主奴杖之,由是权豪敛伏。为执政所挤,出通州都督,徙绛州刺史。开元初,迁吏部侍郎,铨叙明审,与卢从愿并授一子官。久之,以策县令有下第,降滑州刺史,徙同州。玄宗东幸,召见慰劳,赐以衣、帛。擢河南尹,政严清,奸人不容息。太子舅赵常奴怙势横闾里,朝隐曰:此不绳,不可为政。执而悟辱之,帝赐书慰勉。

  入为大理卿。武强令裴景仙丐赃五千匹,亡命,帝怒,诏杀之。朝隐曰:景仙,其先寂有国功,载初时,家为酷吏所破,诛夷略尽,而景仙独存,且承嫡,于法当请。又丐乞赃无死比,藉当死坐,犹将宥之,使私庙之祀无馁魂可也。帝不许,固请曰:生杀之柄,人主专之;条别轻重,有司当守。且赃惟枉法抵死,今丐赃即斩,后有枉法,亦又何加?且近发德音,杖者听减,流者给程,岂一景仙独过常法?有诏决杖百,流岭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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